张克良 诗词作品欣赏
简介:老井,本名张克良,煤矿井下工人。在《人民文学》《诗刊》《上海文学》等发过多篇作品。入选过各个版本的年度诗歌选集等。出版有诗集《地心的蛙鸣》《坐井观天》。获得过首届诗探索中国新诗发现奖等。以底层诗人的身份参与过鲁豫有约等节目,是纪实电影《我的诗篇》的主要诗人演员之一,中国作协会员,淮南市作协副主席。鲁院新时代诗歌班学员。
插翅的梦(组诗)
老 井
《壮志未酬》
本来是一片低洼的山谷
一场暴雨慢慢地将它填平
面对这片流动的
波涛汹涌的新大陆
我不敢迈上一步
去年我种下的那把铁锹
还没有长成大树
前年我扎出的那个稻草人
还没有变为美丽的村姑
大水 大水
天空企图抹平大地
脚下已找不到前行的路
唯有期待我未酬的大志
降落成眼前的桥
《飞翔的石块》
我猛踢一块石子
它“嗖”的一声飞出夜幕
我踢中了大地的一个梦
一个恒久的梦
具有形体而不具备翅膀的梦
当它在地表沉思之时
成了阻碍我向前的一块绊脚石
所以我一脚将它踢飞
我给大地的梦插上了翅膀
给一块石子装上了飞翔
它在半空中快速的飞行
嗖嗖地歌唱
但没行多远
却因自身的沉重而坠落
狠狠地将自个的母体击落
《攀登》
春风和远处的麦苗撕咬
朝霞顺着崎岖的山道下行
我顶着十吨露珠的尖叫
用目光中的歌唱
擦掉岩石表面的忧愤
已经到清晨了
还有孤星的锄头忙着在远方耕耘
还有月牙的弯刀
在天空中掘着深井
寺庙的钟声像一件灰色的僧袍
将初春的山顶严严实实地包裹
树木花草 合掌垂首
走上山顶 天光大亮
一眼就看见太阳正在井架上方旋转
仿佛太阳正是从那深深的
井筒内升起的
《鸟笼》
鸟笼在一旁高挂
你点燃一根烟卷
一再地用回忆去消耗晚霞
鸟鸣压迫着初秋
青春在笼内游弋
空气中弥漫着山雨欲来的气息
你抬起目光
仿佛看见自己在半世纪以前
就插上翅膀“嗖”的一声
飞入云间的青春
它像闪电一样
短暂地闪现了一下
随后便是倾盆的大雨
雨过天晴
你独对空空的鸟笼
独对这一片安装上牢门的天空
《辽阔的田野》
我呼吸着白菜 花蛇 蟋蟀
细碎的话语 走向户外
星辰带着笼头在田野上行走
耕牛拉着木犁在天体上耕耘
从苍穹中 大地上
扑出的一股新翻的泥土之气息
将我深深地掩埋
成群结队的蚂蚁忙着往自己的巢穴内
搬运花香的骨头
稻草人嘴里含住一根名贵的香烟
就是不敢让夕阳的火柴头点燃
荷花的明眸比黄金珍贵
村姑的腰肢比凉风柔软
我忙着开动机器
消化掉体内堆积如山的牢骚和忧郁
穿过欢愉的墓地
回到自己建在城乡之间的居所
《夜莺不让我安睡》
夜莺不让我安睡
它的喉咙里流淌出一条荡气回肠的小河
我从中听到了
粉红的欣喜 湖蓝的忧郁 由衷的悲歌
就和夜莺说一会话吧
趁我的嗓音还没干涸
趁我的血液中还没传出冰封千里的巨响
你看 你看
夜莺曼妙的舞姿遮掩了多少刀光剑影
多少朝代的兴衰更替
你听 你听
夜莺婉转的叫声泯灭了多少连天喊杀
多少世间的嘻笑怒骂
就和夜莺说一会话吧
管它喉咙里倾泻出的是汉语 英语
尼罗河语 美洲豹语
还是我们淮南土语
《哦 不 我不喜欢着冰冷的霞光》
哦 不 我不喜欢着冰冷的霞光
它不能点燃干草垛
不能救活一只冻僵的大雁
不能给哆哆嗦嗦的村庄
盖上一层厚厚的棉被
更不能让我手里的红薯
发出香甜的焦熟的味道
哦 我讨厌这冰冷的霞光
它不能灌溉干涸的田野
不能喂饱饥饿的田鼠
不能砸开河流表面凝积的厚厚冰块
更不能为一个民工的讨薪申请书上
盖上鲜红的印章
哦 我讨厌这冰冷的霞光
在冬天干草茂密的原野上
饥寒交迫的我只是渴望能有一场燎原的大火
从天际一直烧到我的脚边
我会紧紧地搂住它
像抱着久违的恋人再也不松开
《焕然一新》
我把头脑切开
装入知识 智慧
我把肚子切开
装入熊掌鱼翅
我把面皮切开
装入风度 青春
我把肌肉切开
装入力气 铁块
我把声音切开
装入编钟 青铜
焕然一新的我走在街面上
牛气冲天却无人搭理
《蛮荒旷远》
这儿的山峰又高又大
暂时还不会被行人装进衣袋里
兜到远方去出售
这儿的松林又高又密
暂时还不会被醉醺醺的官员们
拿去当牙签使用
这里的潭水又清又深
只有拨开表面沾满的层层鸟语
才可以看见它如鉴的处女心
这儿的野花漫山遍野
成群结队的花香盖起了
挡风避雨的小房
这儿的山谷蛮荒旷远
其中的猎豹和羚羊
正在举行一场轰轰烈烈的马拉松式恋爱
累了在草坪上躺一会
渴了喝一口沁凉的山泉水
亲爱的你看
那朵紫丁香是你的红罗帐
这颗野杜仲就是我的鸭舌帽
《不声不响》
蜡烛不声不响地燃着
微亮的红光
推开竹门 推开木窗
推开户外浓郁的黑夜
一直走到墙壁的转弯处
才停下它处女般慌乱的脚步
拐过弯时候还是黑暗
黑暗的中心地带是一个牛圈
耕牛们正在闷头吃草
深夜加重了他们瞳孔的色彩
和躯体的重量
有的黄牛在吃饱以后
还会抬起头
故作风雅地听听
有烛光的窗口内传出的读书声
《播种》
淮河两岸的土地真肥沃
撒上什么长什么
种下麦粒长出喷香的麦穗
种下果仁结出通红的樱桃
种下爱情长出艳丽的花朵
淮河两岸的土地真肥沃
河边的人民一边播种 一边收获
秋天来了
家里的收获堆积如山
村头的毛旦哥喜出望外
忙把三天前去世的父亲
种进最肥沃的那块土里
自己搭个草庵 守候旁边
一年 二年 三年
三个春天过去了 土堆中愣是
没发出一丁点的肉芽
更没长出他的亲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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